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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,你被谁抛弃(十八)
作者:平沙逐浪 时间:2004-2-3 字体:[大] [中] [小]
(三十)
莫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,“到底啥子事情,你娃慢慢说。”
周建豫和冯晓钢都把我盯住,没有开一句腔,他们知道一直以来我对于娟娟,都是以一种特别的感情,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头,谁也没有再开腔,知道莫海给我又倒满酒,叫大家一起陪我干一杯。
“她妈给我打传呼,那天老子正好在冯晓钢的办公室。”我喝完酒,开始把几天以来的不快全部吐出来,“然后我不是用陶哥的电话回过去噻。”我盯着冯晓钢,他点了点头。
“结果,她妈……她妈就说,希望我和娟娟成为普通朋友,说啥子我们在一起的话,怕娟娟会影响我的发展,还说我们都还年轻,他们不希望娟娟耽误我。爬!老子感觉不是怕娟娟影响我,而是怕老子影响娟娟,这些话有本事就明说噻!”
我的情绪激动起来,周建豫从我手里头把酒杯拿了过去,“唉,没的啥子得,不久是她妈妈反对噻。其实我想的话,关键是要看娟娟是啷个想的,你说是不是?所以说,不要急噻。”
“关键……关键的是,老子就是不晓得她是啷个想的!”我把后来给娟娟打传呼,她没有回,直到我联系上她,我们在太平洋百货的谈话,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。
“她肯定也是考虑。”莫海猜测着。
对于女孩的想法,老实说,就我们四个的智商来讲,可能永远猜不出来,所有说的话都只能是一种推断。我的脑壳是一片混乱,加上酒精的作用,我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大不一样。我指着斜对面的宿舍楼宇的点点灯光,“你们看,那杆屋子,就是娟娟的房间,灯还亮都在,老子晓得她还没有睡,老子完全不晓得她到底啷个想的,弄得老子连她家的电话都不敢打了,就怕是她妈接到。”
周建豫把酒给我掺满,“你娃莫慌,遇到这些事情是嗨不愿意,但是遇都遇到了,你娃也只有慢慢来。你说娟娟家头反对,绝对不是一朝半日就可以改变看法的,来,整酒!”
把酒干掉以后,我叹了口气,“你们不了解,老子心头是慌的的吗,娟娟那天那个样子,弄得老子不晓得该啷个办好。”
“反正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得看娟娟。”莫海望着那边的宿舍楼宇,“你只有问她,如果她确实是喜欢你娃,她会晓得和你一起想办法的,对不?”
冯晓钢端起酒杯,“锤子,说球那么多,一句话,是你的跑不脱,不是你的抓都抓不回来!喝酒!”
周建豫注视着我,“你能不能确定她很喜欢你,如果确定,你娃慌啥子喃?”
我点了点头。
我们喝酒一直喝到11点左右,桌子下面的酒瓶堆了一铺栏子,接完帐以后,莫海一把拖起我,“锤子,垂头丧气的样子,莫得那么恼火,走,到石油路去走走!”
穿过府青路还算宽阔的马路,就是石油路,因为这里是属于石油局的范围,所以这条路被叫作了石油路。靠近府青路这头干净,路面还比较宽阔,靠近建设路那头,白天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自由市场,白天残留的各种垃圾全部被清洁工在夜晚聚集在了一起。
华灯照耀着宁静的路面,我们唱着歌,走在马路中间。经过娟娟楼下的时候,我停住了脚步,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,灯依旧亮着。
“你现在在干啥子哟!”我喃喃的说。
长久以来,我住在城市的西边,娟娟住在城市的东边,在宁静的夜晚,我常常站在阳台遥望着西边,想象着娟娟在夜里的一举一动,但是今天我站在了她的楼下,可以看到她房间的灯火,可以看到她窗前的台灯,可以看到那个大狗熊玩具在窗前印出的影子,但是却看不到她的身影。
我很想大声的喊,期望着她能够听到我的声音,然后充满欣喜的推开窗户,伸出头,希望她的脸上充满惊喜。
今夜的风,有点大,成都很少有这种情况,五月了,风都还是刮的这么厉害。
深夜里,有点凉
你是否记得把衣服穿上
身在远方的你
生活是否依然无恙
一杯茶,一根烟
独自在夜里慢慢的想起
……
终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,她房间的灯熄了,完全溶入黑暗之中。
那个晚上我们没有回家,四个人跑到一环路上的木屋,大厅里空无一人,我们是唯一的一桌。莫海去要了两支红酒。我们点了许多可以让我们充分发泄的歌曲,Beyong的、黑豹的、还有张学友的,四个人声嘶力竭的唱着,在音乐和酒精之间麻醉着自己。
星期六在床上整整睡了大半天,醒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给娟娟打了一个传呼,她没有回,我不知道该不该放弃,在犹豫之间依然又给她拨了两个。家里头没有人,老爸老妈依旧出去玩去了,弟弟早上就没有了影,去哪里了谁都不晓得。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头,看着无聊的电视,等待娟娟的回电。
娟娟的电话是在三个小时以后回过来的,“对不起哈,平生,刚才和老爸老妈在逛街,没听到传呼响。
“没得关系,”我陪笑说,“你在哪里?”
“喔,我们全家在月亮湾耍,你有啥子事哇?”
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问问她,这个事情确实要看娟娟的观点,“我是想……我是想问你,喔,你老爸老妈在不在你身边?”
“不在,我是用我爸的手机打的,没有关系,你说嘛。”
“我想问你……问你,啷个看你妈他们说的话?”事隔多年以后,我知道这个是我问的最愚蠢的一个问题了。
娟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,事实上,这是一层纸,开始我们没有直接去捅它,但是我现在焦急的把它捅破,谁都没有再躲避的空间了。当时的我除了焦急以外什么也感觉不到,事后我可以想象娟娟当时的表情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其实很怕这样直接询问的后果。
“啊,没得啥子。平生,我不晓得啷个讲,这个事情的话,你让我想想,好不好?”
“好嘛。”我没有选择,只有故作高兴的样子问道,“好耍不?”
“唉,有啥子好耍不好耍嘛,还不就是打麻将。”娟娟再电话那头显得很无奈的说。
我想要继续聊一点什么,但是我找不到好的话题,总不能谈完天气,谈交通吧,我也显得无奈的符合这娟娟,“就是,麻将,唉,我也不希望,你是知道的。”
“如果没有什么事,我就挂电话了。”娟娟很轻声的说道。
“嗯,好嘛,你耍开心点哈。”我极不情愿的挂了电话。
电视里的节目让我觉得很无聊,也很恶心,我关掉的电视,把《汉堡包高地》的VCD放到机器里面。画面上,美国大兵们顶着越南人的猛烈火力,艰难的前进着,不断有人被打死,到处都是鲜血。我知道,这是麻痹我的方法之一。
其实我的心里事一种担心,这种担心来自于我对娟娟决心的不确定猜测。为什么不确定,我也不清楚,也许是我们之间的相处中,她从来没有直接的向我表白过,尽管我通过贺卡和书信等一切方式尽可能的表白自己,但是她的回应,现在想来似乎太少。
我打开钱包,看着娟娟的照片,她晓得依然那样的开心。
周一的时候,邱丝瓜又召开了大会,会上又开始强调他的4A理论,“你们看看你们这个样子,哪有一点向4A公司靠拢的努力,我不是啭你们,我给你们一再强调,我已经为你们创造了标标准准的3A广告公司的工作环境,要电脑有电脑,要桌子有桌子,哪样缺了的?”
邱丝瓜扫视了我们一圈,我怀疑是不是除了什么事情?“你们给老子搞了些啥子名堂?你们出去看看,有多少广告公司有这个条件,嗯?”
我低声问上官,“发生啥子事情了?”
上官轻声的回答,“周五你走了以后,老邱来了,要大家加班赶一个东西,结果看到有外人在这里打电子游戏,然后找你和刘晓丽,都找不到,他就开始大骂,说不关心公司的发展。”
“喔,是整个屁事情嗦。”我开始习惯了。
(三十一)
邱丝瓜最后强调,“我们不是国营单位,是合资企业,是能够跟国际接轨的先进企业!我再次申明,不准浪费公司的资源。还有,部分人下班就不见人影了,我没见他上班的时候这么积极喃?不要在这里耍国营单位那套,行不通!”
散会以后,刘晓丽瞥了邱丝瓜一眼,“球莫名堂,下班不走,你给了好多钱嘛?”
我笑了笑,“你也晓得邱丝瓜在说我们嗦?”
“哼,他大清早碰到我,就在说这件事情,说啥子小刘,要注意到,同事反应不好。他爬,哪个反应不好嘛,还不是就他一个人。”
我笑着走开了,刘晓丽突然把我叫住,“你小心点,老邱一直对你不满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快到办公室的时候,正好遇上了纪经理,这厮一见我,又露出他招牌笑容,“小任,在这个环境怎么样?还可以嘛?”
我很想一脚把他拗下去,好个屁,亏得你虾子还假惺惺的问得出口。不过这也是这些老果果的强项,什么时间见到过纪经理红过脸的?我也知道要学乖了,要让自己的笑容比他的还要灿烂,“纪经理,还可以。”
“就是,你一直爱看书,这里应该能够把平时所学的充分发挥出来。”纪经理说完,很快就向邱丝瓜的办公室走去了。
很久没有去广告公司了,我突然觉得我开始和他们隔了两个世纪一样。我没有出去,因为我不想出去,一个人站在盐市口的人行围栏旁边,望着依旧熙来攘往的车辆。成都的好车真他妈的多,我又开始感慨了,就是莫得一辆是属于我的。
对面西南影都刚刚树了一个大大的屋面广告牌起来,上书几个大字:“广告招商”,下面写了几个小字,“每天有600万人经过这里,您的广告效果会差吗?”我笑了起来,整个成都五个区加完,也才900多万人,每天就有三分之二的涌到盐市口?真她妈神了。
蜀都大厦楼上有一个很大面积的广告牌,一个红色和橘红色组合在一起的标志,旁边是英文品牌名——KONKA,因为很大,所以可以很轻易注视到它。在去年广告协会组织的成都市优秀广告评选中,它获得了最佳创意奖!我就不知道这个创意从何谈起?这可是康佳视觉管理手册中规定好的板式设计,就算是谈到创意和设计,也是深圳韩家英设计公司的功劳呀,跟这个广告发布公司无关吧。
晚上我值班,整个白天,我压抑着心中的渴望,没有给娟娟打一个传呼。
创意部的办公室空无一人,我从食堂打了点饭菜回来,边吃边看VCD。为了值班时可以愉快些,这几个创意部的家伙把电脑全副武装起来,电子游戏有《殖民计划》、《红色警戒》、《KKND》等著名品种,甚至还有曾经在电脑游戏史上光辉一现的成人游戏《太空女妖》,至于超级解霸这类软件,早就装好了,虽然录像机依旧是市场主流,VCD暂时还是先进科技,没有大面积进入生活。所以值班的生活并不枯燥。
8点的闹钟响了起来,我看了一下桌边创意部留下的字条,“8点换2号盘。”我放下饭碗,从立柜里头把2号盘拿了出来,放到机器里,从开仓退盘到放盘,就像操作录像机一样,我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遍了,完了以后,唯一的工作就是按下‘Play’键。
商场食堂的饭菜很难以让人下咽,我几乎没有吃两口。今晚我没有打电脑游戏,早上邱丝瓜才宣布纪律,本人总不能顶风作案吧。不过VCD倒是可以好好的看看。
值班一直要到商场关门才结束,正好是十点。我关闭了所有的电源,最后检查了一下之后,锁上门走进漆黑一片的走廊。整个办公区已经变成了沉寂,没有一点声音,走廊上的声控灯早就坏了,别指望它为你指路。我摸索着从五楼下到了地下停车场,终于看到了灯光和下班的人群。
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,我骑着车穿过后子门,向着城市的西面前进。
第二天,娟娟还是没有给我传呼,我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。上午的时候,我坐在办公室里面看着书,今天的茶叶放多了一点,让我觉得茶水有点苦。
上午十点左右,上官跑到我们的办公室,他显得很严肃,也很紧张,“大家过去开会。”他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大家,有什么事情发生。
邱丝瓜铁青着脸,把手背在背后,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,用他小小的眼睛盯着进入创意部办公室的每一个人。气氛是那样的凝重,让人有点承受不了。
“昨天晚上,哪个值的班?”邱丝瓜用相当严厉的声音问道,他的眼睛扫视着大家。
我举起了手,“是我。”
邱丝瓜立即盯着我,“海马公司的广告为啥子不给人家播?”
“啥子海马公司的广告,我不晓得。”每盘贝他带都有十多个广告,全部是创意部编辑好了的,我们业务和策划这边是不知道的,轮上我们值班,就按照创意部留下的字条指示来播放。邱丝瓜的问题让我有点茫然。
“那你晚上值的啥子班?”邱丝瓜显然想爆发,但是有暂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。
“我按照字条,放的2号盘,我不晓得里面有没有啥子海马公司的广告。”我解释说。
“啥子字条,你拿给我看!”邱丝瓜不饶人的追问到。
我往昨天晚上值班的桌子望去,天啊,一篇混乱,我到哪个塔塔去找那么小的一张纸飞儿。“现在找不到了。”
邱丝瓜听完我的话,露出点冷笑,“找不到?哼……”
我盯着他的面孔,我知道,这次是让他给抓住把柄了,但是创意部向来都是一篇狼藉,不要说昨晚上的东西了,就是今天早上九点钟搁在这个地方的东西也会不见的。
“是你找不到了,还是根本就莫得?”邱丝瓜的声音在我听来,完全是阴阳怪气的。
“我确实找不到了。”这个是实话。
“哼,有没有这张所谓的纸条,我很怀疑!”邱丝瓜直截了当的说,“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,有就有,莫得就莫得!”
“确实有这个纸条,我昨天晚上……”
我的话还没有说完,邱丝瓜就突然大吼了起来,“你给我少说这些,有啥子纸条,你给我拿出噻!”
我们全部的人都吃了一惊,所有的人把我盯着。
“你晓不晓得你闯祸了!”邱丝瓜的怒气越来越大,“客户不给钱!你晓不晓得?就因为你的失误!”
我没有理会他的狂吼,很平静的说,“有这个纸条,我们一直这种做的!”
“你们一直那样做的?”邱丝瓜震怒于我的继续辩解。
“创意部给每个值班的留下晚上要播的盘号,值班的就依照这个放带。”我解释说。
“哪个说的是这种做的?”邱丝瓜大声的喝问着我。
“邱经理,目前确实值班的和创意部的交接按照这种方式!”我提高音量回答着他。
“哪个同意这样做的?你放错带子,你不但不知错,还不停辩解,你到底是啷个回事?”邱丝瓜见我提高音量,登时勃然大怒,“你一天到晚就坐在板凳上,扭都不扭一下,这儿哪个是你这种工作态度。我告诉你,我对你已经是一忍再忍了,唉,你应该晓得哈数噻。你以为你是那边过来的就高人一等嗦!你看看,你把事情做成啥子样子?现在客户拒绝给钱,啷个解决?”
邱丝瓜努力把眼睛瞪大。
“唉,邱经理,话不是这样讲的,我是按创意部的留言放带的,你不问创意部,来问我?我啷个晓得,哪个带子里头有海马的广告喃?”我心里很清楚,这个家伙今天就是要针对我,既然如此,老子也不怕了!
“你说啥子喃?”邱丝瓜知道我跟他干上了,怒气布满了他那张圆圆的脸上,“你犯的错,要人家给你承担,你想的好喃?”
“本来就……”我刚张嘴就又被打断了。
“啥子本来,本来就是你犯的错!我告诉你,你不要把国营单位的那套带到这儿来,这儿是合资企业,没得那种说法得!到这里来就要做事,你说你做了啥子事,现在出错了,你倒好,就开始推卸责任。我告诉你,任平生,要偷懒,要推卸,就不要在这里混,国营单位的习气,你少来!”
“哪个在偷懒?哪个有国营单位的习气?你不要乱说!”在经历达美炉具的事情之后,我发觉我不怕吵架了,何况我清楚邱丝瓜就是在成心收拾我。
“你说哪个在乱说?老子说的哪个不是事实。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放错了带子?嗯!”邱丝瓜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量。
“那个不是我放错的,你不要强加到我的头上来!”我没有吃他这一套。
“你说啥子喃!”邱丝瓜显然被我这句话完全激怒了,他指着我,“你太过分了,任平生,你从哪儿来的,给我爬回哪儿去,这儿不欢迎你!”
我愣住了,在迟疑了两三秒以后,我伸手推开他指着我的手,“你骂啥子喃?”
“你想干啥子?”邱丝瓜又指了过来。
我跳了起来,指着邱丝瓜大骂起来:“你再骂一句,你屁瓜儿!”
邱丝瓜也大吼:“你骂啥子喃?”
“老子告诉你,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老爸老妈可以骂我以外,你他妈的还不够资格!”我想起了在达美炉具的遭遇,为什么在成都总是让我碰到这样的事?这次,我只想痛骂邱丝瓜。
“你再骂一句!”邱丝瓜要过来想抓住我。
同事们已经起来,把我们两个拉住,不让我们靠近。办公室已经一片混乱,我是被上官和老徐拉出办公室的,“小任,冷静一点,冷静一点!”
一出办公室,我基本上就平静了下来,我知道这是邱丝瓜故意的。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收拾了一下,把东西锁好以后,很快离开了商场。
今天成都的天空异常的好,可以看见灰灰的蓝天白云,我站在人民南路的毛主席像下面,我面前的路是直的,很平坦,但是我有必要走下去吗?
(三十二)
纪经理是下午上来的,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在跟创意部的兄弟伙些闲聊,他铁青着脸从我的面前走了过去,一句话没说。这么久了,我头一次看到他脸上没有了他的招牌笑容。在邱丝瓜的办公室,邱丝瓜一定很愤怒的向他控诉了我的种种劣性,他出来的时候,依然铁青着脸,大步离开了。
我在想,会不会给我一个处罚呢?如果有,我这一次一定要大闹,哪个怕哪个嘛,本人多少算国家正式职工,属于以工代干的编制行列,谅商场不会为这么一件事情开除我吧。何况,这是邱丝瓜故意找茬儿,错不在我。
几个兄弟伙没有开腔,一声不吭的看着我。我笑了一下,“爪子了,我都不怕,你们又没得事得。”
说是这样说,担心总是有的,从小到大,我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形象代表。在玉泉街小学就读的时候,我是市三好;到了成都五中,我是校三好;混迹到大学,我多少也混了一个优秀学生;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,一直是一个不敢有任何不良行为的少年。
我想是我不能顺利适应这个社会吧,进入广告公司工作以来,我努力的做好自己的工作,但是似乎对此大家并没有好印象。陡然发生的这件事情让我徒增悲伤,成都的环境似乎并不能给你一个公平的空间,这个也许是很偏激的看法,但是就在上午的那一瞬间,我突然觉得成都到处充斥着纪经理和邱丝瓜这样的人。
我暂时忘记了娟娟,等想起她还没有给我答复的时候,已经是两天以后了。周四的下午,我被叫到了纪经理办公室,纪经理努力用平静的眼光和他招牌笑容来面对我,“小任,这两天工作顺心点了吧?”
“还可以!”我也故作轻松的回答他。
纪经理面露关怀的神色,指着板凳,“坐,坐,我们坐下谈。”
我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。
“其实我早想和你谈谈了,”纪经理很平缓的说,“你很有能力,这个我是看得到的。”妈哟,少给老子装象,你看得到,还把老子发配从军?
“而且你很爱学习,这点确实难能可贵。你看,你也带动了办公室很多同事利于业余时间多学下。比如小丁,一直没有放下书本。”爬哟,豁黑娃儿也不是这种豁法嘛,就小丁那个屁样子,他不放下书本?他好久带过书喔?难共带了两次,一次是地摊小杂志《一个局长和他的情妇》,一次是陈青云写的《鬼堡》,他学啥子喔。
“但是喃,你在为人方面,我觉得一直有问题。”终于到正题了,总之,错误你是有的!
“你看,这次发生的事情,确实令人很遗憾。我想你不应该和邱经理发生冲突,毕竟他是经理,他要管理一个公司。更深一个层次来讲,你不应该骂人,你说是不是,小任?”
我抬起头,“纪经理,首先,错误不是我造成的。我是按照留下的纸条放的盘,至于纸条,确实找不到了,那个办公室那么乱,何况又是头放在桌子上的。还有所有带子都是创意部编辑好的,我们值班的时候啷个晓得哪个带子里头有啥子?”
我顿了顿,纪经理还是装作有兴趣的样子听我诉说,“至于骂人,我记得是那个邱某人先骂的。我告诉他,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老爸老妈可以骂我以外,他不够这个资格。”
纪经理微微点点头,“不要说了,小任,这个事情我底下也去问了一下,既然这样,也就不要在提起了。大家都有责任,当然了,公司有公司的纪律,为了公司的管理,你这个月喃,可能工资要受一定的影响。”
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,“我不服,纪经理,如果是因为骂人的事的话,他可是在先!”
“不要激动,小任,来,坐下,坐下。”纪经理满脸堆笑的把我按到板凳上。
“我不是说邱经理没有责任,大家都有责任。邱经理也有他的不对的地方,骂人双方都有,那么邱经理要想你道歉。”
“这个说不过去,都骂了人,啷个我扣钱,他只是道歉,我也可以道歉三。”
纪经理笑了笑,他显然已经会想到这个问题了,“扣钱不是因为你骂人,当然有一定这个原因,主要的喃是公司的纪律规定,在公司里头,对上级应该有所尊敬。”
“但是,纪经理,我……”
他打断了我想说的话,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道理,意思是我的行为会在视屏广告引起不好的反应,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。希望我了解处罚,并使不是不认可我的工作成绩,公司觉得我也是公司一个很重要的人才,云云。
我知道这个决定是他们商量好了的,再说下去,也是没有用的。我决定去找场部办公室的张主任。
张主任挺着他的啤酒肚坐在大班做后面,一声不吭的听我讲着事情的经过。我是在周五上午找到张主任的,因为之前有CI工作,我见过他,所以他对我这个子公司的员工有一点印象。
我简短的把事情讲了一遍,张主任微微点了点头,“嗯,我知道了,小任。”
他的笑容不比纪经理差,还要更灿烂,更耀眼,“小任,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。关于这个事情,我会去下面调查调查的,情况属实的话,我会严肃处理的。你回去以后,还是要努力工作,听到没有?”
我微笑着点头,“谢谢张主任!”
和他见面不到十五分钟,他以标准的官方语言给我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回复,我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。
成都的天总是灰蒙蒙的,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,始终开朗不起来。
星期天的时候,我给娟娟打了传呼,她没有回。我鼓起勇气给她家里拨了电话,可是么有人接。冯晓钢和陶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,叫我去吃晶晶兔火锅。因为就在江汉路,离家很近,于是骑着车晃晃悠悠的过去了。
莫海和周健豫也在那里,火锅店距离莫海的警局不远,所以下班就过来了。我突然很佩服成都人,当然包括我自己。今天天气这么热,居然大家对火锅的热情不减,整个店堂热气腾腾,几乎所有的人都光着膀子,吃得罕扎劲!
陶哥一上桌,就笑着给大家敬酒,一杯酒下肚之后才知道,陶哥辞职了,再过两天就出发去深圳了,原来今天的酒是给陶哥辞行的。
我感到很失望,陶哥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有干劲的人,虽然和他接触时间很短,但是知道他很有能力。远东大阳百货的很多现场布置、促销活动全部出自他的手,我原来以为他会远东大阳百货长期干下去,可以平步青云。陶哥笑着摇头,“唉,不是这个样子,你在那里干得再多,背后也有人会指手画脚的,生怕你因此把他们整下去了。”
陶哥说的是陈姐,那个和他一起再远东大阳百货并驾齐驱的广告部主任。听冯晓钢讲,这个女人本事就全部在勾心斗角上面,据说她一直垂涟陶哥负责的促销活动那一块,很想接手,但是远东大阳百货的老总一直认为陶哥抓这个很得力,于是只让陈姐管理户外媒体。
这个陈姐没有想过的,于是用尽一切办法,在一切时机排挤陶哥。正好陶哥的一个朋友叫陶哥去深圳帮忙,对方老板给的薪水又高,陶哥于是欣然同意。
“成都全是这些无聊的人!”我是有感而发。
“小任,不要这样说,这样的人也学到处都有。”陶哥告诫着我。
我把单位上的事情给陶哥说了,他淡淡一笑,“没有关系,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你有真本事,还怕这些?”
陶哥走了,走得相当的匆忙,临行他把在深圳的电话给了我们,“有事给我电话,我回来的话一定通知你们,到时候再整酒。”
我对上班已经失去了信心,周一下午邱丝瓜召开了会议。他依旧阴沉着脸,像是哪个借了他谷子还了他糠似的,“上周公司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,大家都看到了,我喃,首先作个自我检讨,没有用正确的方式处理这件事,这里,我当着大家的面,向小任道歉,本人处理方法不当。”
邱丝瓜的话音一落,几个铁杆跟屁虫就开始鼓掌,那个意思好像是邱经理大人大量,值得称赞。邱丝瓜挥了挥手,“和广告公司那面协商以后喃,决定从下个月开始,老徐、刘晓丽、小任三人的工资转到视屏广告领取,这是合理化管理的体现……”
我等了很久,也没有见张主任对我的事情有个最后的回销,反倒是觉得邱丝瓜开始露出了胜利的微笑。至于纪经理那里,我没有见到他,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。月底的时候,我的工资依旧被扣了一百多,会计说,“要你给他吵他。”
我去找张主任,他要么不在,要么就是很急的样子,“小任,回来说,我现在要出去。”
生活似乎开始恢复平静了,邱丝瓜也没有再要求我出去跑业务,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。我开始出了看书,就是望着灰蒙蒙的蓝天白云发呆。
电话响了起来,老徐接听以后,开始叫我,“小任,找你的。”
我拿起电话,“喂,哪个?”
“小任,我是袁涛!”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声音,“哎呀,你调到这个地方来了嗦,害得我好找。”
袁涛他们公司接了成都最大的一个鱼饲料生产厂商的CI工作,作为驻点代表,袁涛又回到了成都,“下午有没有空?我请你喝茶。”
“可以呀!”我很高兴,真的很高兴,毕竟一个老朋友可以见面了。
“你上班没得事嘛?”
“没得事,我可以出来。”
“那好,还是华兴茶铺,3点钟,我等你。”
我放下电话,心里有点激动,脸上露出了笑容。我看见上官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封信,“平哥,你的信。”
我的信?哪个会给我写信喃?我疑惑着从上官手上拿过信,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,我一眼就认出来了,是娟娟,她啷个要给我写信喃?有啥子事情不能当面说吗?
(三十三)
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,心里砰砰纸条,虽然有不好的感觉,也尽量对自己说,“不会的。”娟娟的信足足写了两篇,用的是很普通的单位信笺,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她的字比我写得好。
“平生:你好!”这样的开头让我很不习惯,“犹豫了很久,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,希望你仔细的看完。之所以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你,就是让自己有一个可以思考的时间。
长久以来,我很清楚你对我的好,我一直没有机会说谢谢。那天你拿着我想要的提包出现在银行门口,我真的不想出来了,我知道这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,它足以花掉你三分之一的工资。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面独自的等待。
我从后门出来,一路上我在想,要告诉你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,但是你笑一笑,说只要你希望就好。我可以告诉你,那一瞬间,我觉得很压抑,我几乎是象做贼一样溜回办公室的。
晚上我爸妈看到了这个包,他们不可能不看到。问我从哪里来的,我如实说了,他们和我谈了很久,关于你和你的前途。第二天他们就给你打了电话,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。我也因此想了很久。
……
每次当你挽着我走在街上的时候,我都在想,我可以接受你给的这一份好吗?你总是给我买东西,老实说,即使是我说喜欢的,也不一定要呀。我承认,你真的很细心,总是留意着我说的每一句话。我感激你,你对我好,我完全可以感觉到,这是实话。
但是你知道吗?这样让我觉得好怕,我害怕你对我这样好。
……
我爸妈和我谈了他们的想法,他们也不愿我耽误你的发展,因为我们都还年轻。记得吗,我们在一起的时候,你跟我讲关于那个企业形象的时,应该是Corporation Image吧,你说你做了达美炉具以后,要再接一个客户,一定比达美炉具做的更好,你希望多做客户,积累经验,然后可以自己出一本关于这个企业形象的书;你还说广告是你最喜欢的行业,你希望可以进美资的美奥广告或者是那个办万宝路展览的广告公司(对不起,我记性不是很好),这是你的梦想,我觉得应该对你说,我很支持你!
……
我爸妈希望你可以实现你的梦想,而我也可以利用年轻的时光多学一点。你不是跟我去我姐夫那里学过电脑吗?其实我要学的又何止这一个呢?会计、金融方面的法律、基础金融知识都是我需要继续强化的,你知道我再大学里虽然学的是财会,但是进入银行工作以后,才发觉远远不够。
……
希望你理解我爸妈的心情,他们完全是出于对自己儿女的关心,这是其一。其二,他们对你的印象很好,这是真的,也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求上进的人。所以他们才会这样考虑。我相信换成你的爸妈,也会这样做的。
……
这些天来我一直很矛盾,我考虑了很多。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很喜欢我,我很感谢你,这份感情应该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渴望的。从高中到大学,再到上班,我很感激你一直对我好。但是我必须要考虑我们都还年轻,都要去面对未来,你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人,我不想我耽误了你。
……
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做普通朋友吧,这样对你对我都很好,我们需要继续学习,继续为我们的未来努力。你不反对我这样说吧。我希望我们三年以后都可以有一个比较好的前景,你说呢?
你喜欢我,我很感激,我会很小心的珍惜这份感情的。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三年以后再说吧,大家都用很积极的态度去看待未来,去努力工作。
我支持你去实现你的梦想(到时候,我要看你的书喔!真的),我会再多学学,你要支持我呀!
你说好吗?
记得给我打电话……”
落款上很正式的写了娟娟的全名,以往写信是不会的。
我的手抖动的很厉害,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封信。显而易见,她最后选择了她爸妈的决定,至于什么三年,那不过是一个缓冲的台阶,谁会知道三年以后的变化呢?
我陡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,当我下楼的时候,差点踩空跌倒,正应验了一句话成都的老话——人倒霉,喝水都要恰牙缝。
我不相信娟娟会这样决定,我给她打了传呼,但是公用电话的人实在太多了,我一放下电话,就有人上来打电话,我急切的说,“对不起,师兄,我等传呼,你能不能等一下?”
打电话的人白我一眼,“你等你的好了,我电话又没影响你。”
老板一脸无奈,“我也莫法,你另外找个电话嘛。”
我另外找了一个电话,娟娟终于可以回过来了,“你的电话好难打喔,”娟娟说,“你不上班?”
“我在上班,我收到你的信了。”
“喔,那就好噻。你看了嘛?”
“我看了,但是娟娟……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。”
“但是我在上班的嘛。你看了信,你应该晓得了噻?”娟娟的声音很轻,很柔。
“你晓得我的想法,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嘛!”我这句莫头莫脑的话一蹦出去,就知道没对。
“平生,你不要激动,我跟你说了要仔细看我的信噻。”
“但是,啥子是普通朋友嘛?”我控制不住自己。
“普通朋友就是象樊斌和我一样噻。”娟娟解释说。
“但是你晓得我不可能做到噻,我啷个做的到嘛?”我的声调显得很急。
“有啥子不可能噻,这个还不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娟娟,我真的做不到,我咋个可能把感情转化了嘛!”
我这个电话完全演变成了和娟娟之间近乎于争吵的对话,我其实是急于扭转局面。但是娟娟并没有为此改变的意思,我反反复复的重复着我做不到这句话,娟娟开始还比较耐心,到后面她变得有点气愤,很冷淡的说,“我还要上班,我要挂了。”
“不要,你不要挂。”我急了。
娟娟很不开心的说,“你老是纠缠这个问题,我不想谈了,再见。”
电话挂了,我有点目瞪口呆,直到老板招呼我把电话放下。
我骑着车鬼使神差的来到外文书店旁边,我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着,他们都是坐着办公的,银行的柜台又高,我几乎看不见娟娟在那里。很久,我才看见娟娟起身,进入到他们的里屋。
她隔了一会儿才出来的,和一个男的同事,两人有说有笑的,不知道为什么,我现在不想看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,更不愿看见她和一个男的这样有说有笑,我一跺脚,妈的,我白看待你了,你倒是屁事没得。
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华兴茶铺,袁涛出现的时候,我几乎没有看见他。他变胖了一点,“小任,我们接下了成都那个最大的鱼饲料生长企业,”袁涛高兴的说,“在成都的业务也还比较顺。你喃,近来好吗?”
是呀,我近来好吗?我自己问着自己,除了见到袁涛,有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以外,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开心起来?我对袁涛讲了自己调到视屏广告已经这以后的种种事情。
袁涛叹了口气,“原来商场没有成立CI办公室呀,唉,花了几万块钱做的东西,又束之高阁,实在太可惜了。”
袁涛盯着我,“有没有想法到深圳广州去看看?”
我看着他,“我不知道,可能还是有想法,但是我不知道这样过去行不行?”
“有啥子行不行?”袁涛笑了起来,“可能相对于成都来说,那边的机会会多一些,当然待遇也相对高一些。你比我还小,有啥子不敢闯的嘛,出去看看,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我经常从一些专业杂志上看到过一些关于广州、深圳广告业发展的状况,感觉确实是比成都要好的多,至少广州还成立了一个4A协会,来对市场进行一些规范。记得看到蓝色创意为一家米业企业做的主题为《广州正在吃它》的系列广告时,一直在想,成都什么时候可以出现这样的整体策划?
一下午,袁涛都在和我讲关于广州和深圳的情况。快到晚饭的时间,袁涛说要走了,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,因为他要去接女朋友。
我一阵心痛,袁涛走了以后,我在川剧团门口站了一会儿,看着钱包里娟娟的照片,她到底是不是喜欢我?我开始怀疑。
我故意又骑车沿着华兴街,经过水玲珑酒吧,拐到了红星路,然后从红星路右拐上了蜀都大道,娟娟他们是6点钟结束营业,我想她已经走了吧,因为他们营业所的卷链门已经半拉下来,在银行工作要求必须是准时下班,这个时候一般只有最后扎帐的人了,卷链门是给他们最后离开留的出口。
我没有回家吃饭,在外面胡乱整了一碗面,然后才骑着车,慢悠慢悠的往回走。和娟娟发生口角,实在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。
以后几天里,她没有给我打传呼,我也没有联系她。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处境,只是觉得心里很烦,很想发泄发泄。
我给周建豫打了传呼,他很快就跑了过来,一个下午,我就给他关于我和娟娟之间的事情,我告诉他,我很烦,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。
他建议我给娟娟打个传呼,“这些事情还是当面说,比较好一些。”
他陪着我在街上找了公用电话,但是娟娟并没有回,我失望了,“唉,她跟他爸妈现在是一个鼻孔出气的。”
“不是我说你,”周建豫说道,“人家毕竟是一家人噻。你现在算他们家啥子,他们会不会帮你考虑?”
见我不回答,他继续说,“人家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女儿噻。我晓得你的想法,你无非就是不死心,想晓得原因,想搞醒矐到底是啷个回事?是不是?”
我不知道,确实不知道。